“中國海外醫療的市場規模已達到1000億美元。”某咨詢機構給出的這一數據日前引發關注。
北京的木先生(化名)就是海外醫療的受益者。去年七八月份,53歲的他在中介機構的幫助下,在日本成功進行了心臟搭橋手術。
“當時木先生的血管堵塞非常嚴重,最后聯系的主刀醫生是有著日本‘神之手’美譽的神原紀念醫院副院長高梨秀一郎。”從事海外醫療服務的厚樸方舟CEO王剛告訴記者,高梨秀一郎醫生在心臟不停跳、不使用人工心肺呼吸機的情況下,共為木先生搭橋5根,且術后第二天,木先生已開始進行康復訓練。
同樣從事這個行業的盛諾一家創始人蔡強告訴記者,中國海外醫療的“主力軍”是像木先生一樣的重癥患者,根據他在業內獲得的數據,每年赴海外看病的重癥患者不超過3000人,“海外醫療存在是事實,但市場遠沒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大”。
另一個事實是,并非所有海外醫療案例都像木先生那么成功。不少醫生表示,一般的病去國外看沒必要;而對那些赴海外尋求治療的重癥癌癥患者來說,或許有更多的臨床用藥可選,但目前的醫學手段只能起到延長生命的作用,也就是“燒錢”買時間。
海外醫療的誘惑
五六年前,海外醫療還沒有被人認識,在中國人眼中,協和醫院、301醫院等已成為心目中的終極之選。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的逐漸增強,越來越多的海外醫療項目成了富裕階層的備選方案,有的人以旅游的形式去,有的人以專門就醫的形式去。
海外醫療的種類也很豐富,國家之間還各具特色。日本的精密體檢很受歡迎、英國的肝移植比較好、韓國最強的就是美容整形、去美國治療的一般是癌癥患者、去瑞士可以注射羊胎素。泰國、印度、新加坡、馬來西亞、菲律賓更以其經濟低廉的價格成為全球排名前五的醫療旅游目的地。
美國斯坦福研究調研機構預計,2017年全球醫療旅游的收入規模將達到6785億美元,而2013年的這一收入為4386億美元,約占全球旅游產業經濟總體規模的14%。
“選擇海外醫療的一般都是重癥患者,同時還必須適合飛行。”蔡強表示,雖然醫療費用比國內高,但美國等一些發達國家的醫療服務有著顯而易見的優勢。首先是高超的醫療技術;其次是先進的醫療設備;更為重要的是特有的臨床治療藥物。
“國內肺癌的5年生存率是38%,美國醫院平均為66%,美國MD安德森癌癥中心的生存率高達80%。這是病人選擇去美國看癌癥的主要原因,用最好的藥物去延長生命。”蔡強告訴記者,以黑色素瘤為例,中國可用的藥物只有20多種,美國則多達100多種。
王剛認為,與海外醫療比,除了和醫療技術的差距外,中國在診斷、用藥規范等環節的差距也不小。
“比如在進行癌癥的靶向治療前必須做基因檢測,而據我所知,一些地方醫院省去了基因檢測這一環節,美國癌癥協會有明確數字,不做基因檢測而使用靶向藥物,致死率會提高。另外,中國雖然采用了癌癥免疫療法,但此免疫非彼免疫,我國一些所謂的免疫療法,不是醫學界的正規的免疫療法。雖然名字一樣,其實內容完全不一樣。”王剛表示。
費用相差超十倍
海外醫療看上去很美好,但對于重癥患者而言,選擇依然需要謹慎。
記者在采訪中發現,從類型來看,去海外看病的主要人群是腫瘤癌癥患者、心腦血管、骨科、丙肝及罕見病患者。
很多癌癥如果早期發現進行治療,治愈的可能性很大,如果到了晚期,也就變成了重癥癌癥患者。很多醫生認為,這類晚期患者即便赴海外就醫,醫學手段往往只能起到延長生命的作用。
“目前我們的客戶主要集中在癌癥患者,但我們也會拒絕患者。有的人想賣房去看病,這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,因為沒有人能夠保證這個病在美國能治好。美國即使有最先進的藥物,在某種程度上,對于惡性重癥患者,也只是生命的一個延長。”蔡強表示。
大量臨床實踐證明,對中晚期病人進行大劑量放、化療,或對產生耐藥的患者再次進行化療,只能導致虛弱的生命更加垂危。
此外,昂貴的費用也是擋在患者面前的一道坎。以前往日本做心臟搭橋手術的木先生為例,醫療費用高達60萬元人民幣,如果在中國做這個手術,“一般五六萬元,頂多10萬元。”北京一名相關科室的醫生告訴記者。
除了治病,海外體檢也很受國人歡迎。王剛告訴記者,這撥客戶的特點是希望在旅游的同時,做一次最好最優質的體檢。
“有些項目確實是國內無法提供的。比如日本擁有一套達國際最新體檢的、多層級全方位、綜合復式的癌癥檢查體系,針對不同的癌癥疑難特點設置不同的檢查方法,并進行多重檢查,確保早初期微小癌細胞也不被漏診、誤診。”王剛在接受本報采訪時表示。
最新數據顯示,日本癌癥患者的5年平均生存率達到64.3%,東京地區更高達77%,而中國癌癥患者的5年生存率只有30.9%,這跟癌癥的早發現、早診斷、早治療是有很大關系的。日本的防癌體檢能篩查出極小的癌變細胞,80%的癌癥在早初期就能被檢測出來,其中80%的人可以得到治愈。在中國,大部分人發現癌癥時已經中晚期了,錯過了治療最佳期。
“跟中國有很大不同的是,在日本負責體檢的醫生反而是最優秀的各科專業醫療專家,具備全面的癌癥診斷治療能力,可將任何細微的癌癥信息從復雜的指標、數據、影像中分辨或排除,避免漏診、誤診。”王剛表示。
對于海外體檢,蔡強更多認為,國內絕大多數老百姓要有體檢的意識和習慣,完全可以選擇在國內的體檢。但是一定要做體檢,一定要選擇正規的醫院,國內體檢靠機器,國外體檢靠專家。“很多患者也年年做體檢,為何查不出病?因為做體檢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癌癥,機器查不出問題,一定是人查出問題。”蔡強表示。
缺乏監管的“三無”行業
2009年,剛從澳大利亞回國的蔡強決定從事海外醫療這個服務行業時,幾乎沒有人看好。“很多人認為這個事情沒戲,即便是我很好的醫生朋友也那么認為。不少人認為我們的手術量超過美國,手術水平要比美國高。”蔡強表示。
2011年,蔡強還是啟動了海外醫療項目,結果是“門可羅雀”。2012年全年,蔡強只接待了七八個患者。
不過,2013年開始,上門咨詢的人越來越多,當年接待的客戶上升到了兩位數,第三年則見到了三位數。
但蔡強依然認為這個行業很小眾。“這個市場規模不會很大,每年去國外看病的重癥患者不會超過3000人。”蔡強非常肯定地表示,“畢竟首要條件便是有能力支付昂貴的費用,其次,國外的醫療機構同樣不能保證可以治愈。”
“這個行業還比較混亂,缺乏監管,不少機構的網站上充滿了謊言與欺騙。如果出現問題,大家都會認為這個行業是騙人的,所以我們很擔心。”蔡強告訴記者,目前全國有100多家中介機構從事海外醫療業務,但有些機構甚至連辦公場所都沒有,“必須盡快建立起行業準入標準。”
王剛表示,整個行業依舊處于粗放發展的上升階段,沒有專屬的監管部門、行業協會,沒有行業標準,也沒有特定的準入機制,“海外醫療服務提供的實際上是咨詢與服務,但因為它的服務對象很特殊,必須得和醫療機構打交道,因此又習慣性地把行業歸屬到醫療行業”。
“曾有媒體報道,浙江的劉先生被不良中介騙去美國小診所后,由于被無證醫生治療而延誤病情。”王剛表示。
王剛還列舉了行業內的“四宗罪”:盲目追求商業利益,外包服務環節或使用兼職;人員素質參差不齊,一些公司對患者后期服務斷裂,跟不上;盲目夸大治療效果,追求簽約量;利用患者對海外就醫的不了解,故意設置環節增加海外消費。
海外醫療服務并不簡單,整個過程都需要專業的醫學英語翻譯,而中介機構提供的只是出國就醫的咨詢與服務,只向患者收取服務費用,“這個費用包括病歷資料的整理翻譯、簽證輔助辦理、預約和醫生、接送機、出境后的住行、醫院翻譯陪同等,而患者治療所花的費用是由患者直接和醫院結算的,海外醫療服務機構并不參與其中。”王剛告訴記者。
根據蔡強測算,重癥患者的單次醫療費用約15萬美元,服務費逾2萬美元。